Fayard，2017年5月
桌子
开场：亲爱的动物们
- 智人如何成为世界的主宰
- 从驯化到剥削
- 那么你们只是事物吗？
- 我们真的有那么不同吗？
- 我们的独特之处
- 从剥削到保护
- 超越“物种歧视”的争论
- 该怎么办？
- 为所有人而战
- 这些对我们有益的动物
- 总结
后记
致谢
参考书目
开场
亲爱的（非人类）动物们，
在你看来，人类是多么奇怪啊！你或许把我们当成普通的动物，但你肯定对我们对待你的行为有时自相矛盾感到疑惑。比如，为什么在世界的某些地方，我们无限尊重地对待猫狗，而在其他地方却虐待它们？如果我们珍爱家畜，愿意为它们献上上千次祭品，为什么我们却可以津津有味地吞食刚从母亲怀抱中被夺走的婴儿——羊羔、小牛、小猪——而它们和我们心爱的宠物一样敏感，有时甚至一样聪明？这只是我们对你道德分裂的众多表现之一，我知道你觉得我们完全不理性。
我不如直接告诉你，我也无法避免这种矛盾。在你眼里，我既不是模范，也不是无可指责的，远非如此。从孩提时代起，我就对你怀有深厚的感情，而我对我的同类的恐惧，远胜于任何其他陆地动物！我当时才三四岁，父母为了劝阻我半夜在花园深处散步，就威胁我说可能有小偷潜伏在那里，我回答说：“我知道，但狼会保护我的。”
我一直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或许不亚于我的同类。即使在今天，我仍然无法忍受看到蜜蜂溺毙在游泳池里拼命挣扎求生，我会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从水里捞出来，然后再跳进水里。我同样难以忍受杀死或目睹陆地动物被杀死。我十岁那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观看了斗牛。那场斗牛给我留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记忆。当长矛手骑在他那匹可怜的、失明的、被套上挽具、惊恐万分的马上，开始用长矛折磨公牛，试图削弱它时，我明白了，胜负已分；在这场所谓的“人与野兽之间高贵而公平的搏斗”中，野兽毫无机会，结果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我开始呕吐，离开了竞技场。几年前，我父亲曾试图让我接触弓箭狩猎。那时我大概七八岁。他给我买了一把非洲猎弓，我们一起去森林里打猎。四只雄伟的野鸡，一只接一只地飞了起来，离我们几米远。父亲站在我身后，大喊：“射！射！”但我完全无能为力。一个人怎么能为了纯粹的乐趣，而不是出于必要，决定以这种方式打断生命呢？阻止这些鸟儿雄伟的飞翔，将这些充满活力的生灵变成一具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另一方面，奇怪的是，我钓鱼从来都不费力。房子边上有一条小河，我经常会自己做些临时鱼竿，挖蚯蚓（对它们毫不留情！），把它们穿到一根弯针上，这根针我系在一根绳子的末端，当作鱼钩。我用这种方法钓到了很多小鱼，我会立即把它们杀掉，因为我不想让它们窒息太久，然后再用柴火烤。我上次钓鱼应该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但我记得自己从未对此感到丝毫悔恨，即使我根本不可能杀死一只陆地动物来吃。我实在无法解释这种“双重标准”。因此，我完全代表了我的许多同胞：我感同身受你们的苦难，并长期致力于减少这种苦难，但我却难以抗拒一顿美味的海鲜大餐。即使我已经大幅减少了肉类消费，并倾向于素食主义，我有时仍然会在餐馆或朋友家吃烤鸡。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掐死一只让我无法入睡的蚊子，或者消灭那些在我的羊毛衫上钻洞的飞蛾……羊毛衫！在我的同胞中，你们最好的朋友当然是纯素食者，他们不吃任何来自动物世界或动物剥削者的食物，但我仍然觉得自己无法做到这一点，尽管这完全合乎逻辑。我也问过自己一个问题，并且我会在这封信的结尾再次讨论这个问题，对你们的道德态度是否可以考虑到你们不同物种对疼痛和智力的敏感程度，或者是否必须对所有物种都给予同样绝对的尊重......
过去几十年来，动物行为学家，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动物行为学家”，向我们展示了我们与你们的距离远超我们长期以来的想象。我们现在知道，你们和我们一样，对疼痛敏感。你们和我们一样，拥有逻辑推理能力，能够辨别事物，有时甚至能够命名。你们使用各种语言。你们有时知道如何制造工具，并将习俗传承给你们的孩子。你们有时会开玩笑，喜欢玩耍。你们展现爱，甚至常常充满同情。你们中的一些人拥有自我意识，展现出强烈的道德感和正义感——这是你们的，而不是我们的。当然，我们和你们之间也存在差异，就像物种之间存在差异一样。每一个物种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所有其他物种一样。我们的独特之处——我们语言的复杂性、我们欲望的无限性、神话宗教式的思维方式、将自己投射到遥远未来的能力，以及普遍的道德良知——应该鼓励我们以公平和负责任的态度对待你们。然而，我们常常被最愚蠢的本能所驱使，想要支配和剥削你，正如那句古老的谚语“强者为王”。当然，我们用千百种智力和修辞技巧来粉饰这种掠夺和支配的本能。因为人类独一无二的特质之一，也正是这种非凡的欲望合理化能力！正如17世纪哲学家巴鲁克·斯宾诺莎所言：“我们渴望某样东西，并非因为我们认为它是好的，而是因为我们希望它，我们才认为它是好的。” 剥削驴子、在竞技场观看公牛屠杀、享用烤乳猪……都让我们感到满足。算了！让我们编造一些好的理由——经济的、文化的、生物的、美食的或宗教的——来满足我们的欲望……并问心无愧。
正如我们无法替你们思考，你们也无法理解我们的想法。正因如此，我将努力向你们解释我们对你们以及我们自身的理解。我想告诉你们，我们之间联系的悠久历史，以及我们如今为统治你们、剥削你们、屠杀你们而找到的种种理由。我还会告诉你们，人类一直以来都在拒绝，并且仍在继续拒绝这种剥削和屠杀。最后，我将告诉你们，作为最强大、因此在道德上也最负责任的物种，我们人类可以考虑哪些解决方案，才能更好地尊重你们，亲爱的动物们，尊重你们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受。我还会引用你们一些最有才华的朋友——作家、哲学家、科学家、诗人——的名言，他们深知，只有尽可能地尊重地球上所有众生，人类才能在人性上得到成长。